“恭喜发财,红包拿来!”
“爷爷奶奶,我给你们拜年啦!祝你们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!”
大年初一一大清早,我便被妈妈拉起来,换上叠放整齐的新衣服,来到大堂给爷爷奶奶拜年。当然,驱使我拜年的最大动力莫过于拜年红包了,当爷爷奶奶递给我红包的那一刻,简直开心得恨不得拔腿就跑去小卖部,终于可以买到我心心念念的那个玩具了!
“开财门喽!”从紧闭的大门外,传来了一名中年男人熟悉的叫喊,瞬间门外响起一小挂鞭炮声,奶奶的脸上笑开了花,笑嘻嘻地穿过大堂,推开大门一看,是村东头的亮叔。奶奶拱手对着来拜年的男人说道:“恭喜恭喜,亮子,新年好啊!”然后俩人坐下攀谈起来,诉说着自己家里今年发生的一些家长里短,搜罗着心里最吉祥的话说给对方。桌上放着一个圆形餐盘,里面分格放着奶奶精心准备的蚕豆、瓜子、花生、糖果等小食,每次来人,奶奶都会热情地抓起一把递上。聊了几分钟,亮叔便起身说:“我得赶往下一家啦,您老先歇息,下次再聊!”没过几分钟,又有一名大人带着几个小孩热热闹闹地敲起了大门……
此时,爸爸正带着我,在村里挨家挨户拜年,偶尔在小路间穿梭时碰到了其他人,都会互相拱手笑着祝新年好。
没有人组织,没有人带领,大概从凌晨5点开始,大家就自发地从暖和的被窝里起身,在冬日刺骨的寒风中热情洋溢地赶往村里每家每户拜年,共赴这一场盛大的新年邀约,直到走遍了全村,才回到家中。大家走在路上,尽管雪还未消融,时不时会踩到冰渣,寒风阵阵袭来,但心里,却一直是暖洋洋的。
我质朴的同乡们用这种最纯粹的方式,给身边的人带来了新年的第一份问候与祝福。而恰恰是它,胜过了一切浮华与绚丽的堆砌,最是打动人心。
年味渐淡
岁月的长河静静流淌,谁也没有料到,一场新冠肺炎大流行病,如突至的湍流,将曾经残存的年味冲洗一空。犹记得2020年新年,新冠如猛兽般席卷而来,势如破竹,弄得人心惶惶,原本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空无一人,即使在大年初一,家家户户宁愿闭门谢客也不敢接待前来拜年的亲友,唯恐增添一丝丝接触病毒的风险。
“大疫不过三年”,如今,三年刚过,疫情给人们带来的创伤还在缓慢愈合之中。在疾病阴影的持续笼罩下,大规模的流动与聚集仍令人避之不及,以往那些喧闹的大型庆祝活动变成了凤毛麟角。更令人扼腕叹息的是,随着村里老人的接连离世,那些只有他们才熟悉的传统习俗也就这样后继无人了。
今年春节,我们只是在家里吃了个丰盛的年夜饭,看了会春晚。自从没有本山大叔以后,我看春晚的积极性也急剧下降,再也没有完整地从头看到尾,说到底,推动我打开电视的,再也不是曾经对某些节目或某些演员的那份发自内心的期待,只是多年来根深蒂固的习惯。以往每年春晚结束前都会如期而至的李谷一老师,今年也因为身体原因无法露面。屋外时不时传来稀稀落落的烟花燃放声,我猫在家里,努力试着找回曾经过年的喜庆氛围,却发现自己能做的,只有将电视音量调高,让喧闹的歌舞声回荡在家里,混合着亲人们打麻将的吆喝声,共同制造出一种虚空的喜庆景象。这一切像是被掏空了内核的核桃,外表坚硬无比,内里却不堪一击。
我是真的害怕,害怕这些带着浓厚文化色彩的春节风俗一天天消弭,直到后来人都认为春节也只是众多文化符号里较为显眼的一个。而到了那时候,曾经那个让我们无比神往的春节将“泯然众人”,再也无法散发它无与伦比的魅力。没有特地为大年初一准备新衣服的欢喜雀跃,没有踩上梯子抹上浆糊贴春联的小心翼翼,没有一大家子蹲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的专注,也再没有全村人走街串巷互相拜年的壮观景象……当这个节日再也不能让我们如当初那样满怀憧憬,心驰神往时,原本就艰难无力的人生,更是被硬生生地扯下了一份弥足珍贵、闪闪发光、鼓舞人心的期待。
渐行渐远的年味记忆,何时能回归?还是说……以后都不会回归了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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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源:自摄、摄图网、Pexels